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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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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醋

煉神窟附近還是一如既往的寒凍,冷冰冰沒有半分人情味,也不知道南竹是怎麽在這裏度過了上千年。

嘉榮站在煉神窟的洞口,心亂如麻。

她的腦海裏止不住浮現出方才祝壬的樣子,始終忘不掉離殿時他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。

他說:“最近聽聞長公主殿下後院養著位美如玉的輕舟公子,十分有意思,改天不如引見引見。”

想到雲水閣還有個一問三不知的謝輕舟,又一個大麻煩,嘉榮難受地捏捏鼻梁,祝壬如今找上門,還需想辦法瞞天過海。

“我不會讓你嫁給祝壬的。”洞邊角落黑影閃現,游玄嚴肅著臉緩緩向嘉榮走近。

嘉榮擡頭打聲招呼又重新低下視線,說:“你別摻合。”

游玄:“十年前我爭得優勝,向天帝討得戰神之位入長清殿,本就是為了你。”

“打住打住。”嘉榮急忙制止,嘉榮看游玄,只覺得他從頭到腳貼著“深情傻瓜”幾個大字,固執又一根筋,簡而言之就是傻,她跟傻人講不通道理。

她輕輕籲了口氣,四兩撥千斤將話題挑開:“十年前那是我沒在,這次你們誰也別想贏,想娶我沒那麽容易。”

嘉榮轉身打算離開,進煉神窟前還有些事情沒有交待。

“嘉榮!”游玄在她身後叫住她,只聽他停頓半晌,重覆道,“我一定不會讓你嫁給祝壬的。”

嘉榮停在原地,站了一會等他說完,沒有回答他的話,沈默離開。她回到雲水閣,還沒進院便覺得整座雲水閣詭異的寧靜。

嘉榮猶疑著進門,一眼望見大殿門前排排坐著四個人影,依次是南竹、嘉禾、顏北與謝輕舟。

“你怎麽還賴在這,趕緊回你的蘭曦宮去。”嘉榮挑起眉,輕輕擡下巴示意嘉禾,開始趕人。

嘉禾喪著臉委屈巴巴,無精打采回道:“阿姐,你怎麽辦?”

南竹慌忙起身扶住嘉榮的胳膊,焦急地詢問:“公主,天帝當真會讓你嫁去魔族嗎?”

顏北平日努力給自己塑造的懂事形象也不要了,他癟著嘴耷拉下頭,哭著嗓子,絕望地說:“打小就聽村中人說魔族少主祝壬心狠手辣,殿下絕對不能嫁給他。”

“事情還有轉機,你們就這麽不信我。”嘉榮有些無可奈何,她默默瞥了眼坐在邊上的謝輕舟,將他落在自己身上直勾勾的視線不動聲色地略了過去,隨即下令指揮眾人,“嘉禾你趕緊回去休息,南竹與顏北該幹嘛幹嘛。”

嘉榮頓了頓,望向謝輕舟的眼睛,對他說:“你隨我來,我有話對你說。”

謝輕舟拍拍衣擺的泥,利落地站起身,輕聲應了句:“好。”

這是自她進院後他說的第一句話。

二人徑直去了謝輕舟的偏殿。

嘉榮單刀直入:“魔族在找你。”

謝輕舟哦聲回應,視線轉向窗外的鏡心湖,表情沒有任何變化。

“祝壬應該已經知道你藏在我雲水閣。”嘉榮又接著說。

“我與他,不認識。”謝輕舟幹脆走到窗邊坐下,沏起了茶。

嘉榮被他雲淡風輕的表情噎得不輕,她有些無語地跟到窗邊,一把奪走他手中的茶具,神色緊繃,說:“謝輕舟,你如今法力恢覆但記憶全無,碰見魔宮的人不會有任何好事發生。祝壬過段時日會再上天極之境參加大比,你萬事小心。”

謝輕舟默默凝視著嘉榮的眼睛,一言不發。

她好像,真的很擔心他。

嘉榮拿起茶具,坐在窗邊自己沏起茶,她冷靜下來,垂著眼眸慢慢回憶道:“你曾經告訴我,於三界名聲在外的那個柔弱公子謝輕舟不是真正的你。你的功法從來不弱,過去多年一直在與祝霄玩燈下黑的把戲。”

嘉榮給謝輕舟遞了一杯茶,她擡眼看他,極度認真交代:“不管你隱瞞多少實力,過去有什麽秘密,但我必須提醒你,祝霄近年功力暴漲,連我父帝都快不是他的對手。你不要嘗試以軟碰硬,小心粉身碎骨。”

一室寂靜,謝輕舟的表情依舊沒什麽變化,他伸手沈默地接過嘉榮手中的杯子。

“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苦衷,但我希望你平安。”嘉榮說完,長長舒了口氣。

謝輕舟身形一滯,茶到嘴邊沒有入口,他桌下安放著的另一只手捏成拳,心中靈境如大風吹過,亂象叢生。

有那麽一瞬間他沖動地想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,告訴她他什麽都記得。

告訴她他心悅她,過去百年,都是。

但理智很快將他這可怕的想法扼制住,祝霄還在監視,事情也還沒有查清,他必須以合適的身份留在這裏。

謝輕舟抿了口茶,輕輕放下杯盞,他正視著嘉榮的眼睛,苦笑道:“我知道了,恢覆記憶前我會避著些魔域來的人。”

“都聽你的。”他重重承諾。

嘉榮的眼神驟然亮起來,她笑眼彎彎,傾身越過桌案伸手摸了摸謝輕舟的頭,哄小孩一樣甜甜地說了句:“這樣才乖嘛~”

謝輕舟微微一楞,唇角不留痕跡劃過幾絲笑容,她可真是越來越大膽。

鼻尖倏然被草木清香包裹,謝輕舟忽然心情變得很好,他挑起眉,不懷好意地憋著笑,問嘉榮:“聽說某位公主殿下四處放話要摘天極大比頭籌,不如像小北一樣來拜個師學個藝精進精進功法?”

“你小看我!”嘉榮笑著氣呼呼地從椅子上站起,她繞過桌,拉著他胳膊,“跟我出來,我們現在就去再比一場。”

“我認輸我認輸。”謝輕舟被她拉著,連聲拒絕。

“跟我走,剛好讓樹爺爺做個見證!”

*

嘉榮本想著安排好雲水閣的事宜,便向父帝母後稟明再進煉神窟,但事情並未讓她如意。

凡間水患,人間帝王謝之行一封修書上請神族協助治理,嘉榮又被天帝派了出去,此趟同行的還有戰神游玄。

天極大比在即,天帝給嘉榮與游玄下了令,速戰速決。

嘉榮下人界,與游玄一起,雲水閣中人誰也沒帶,她嫌麻煩。

安靜的午後,湖畔老樹下小小的身影在練劍,謝輕舟坐在他的老位置,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嘉榮的寢殿,過一會又飄回來。

嘉榮已經隨那個只會說“好”的木頭游玄,出去整整七日了。

“小北。”謝輕舟叫停樹下的顏北,問他道,“你們殿下以前經常同游玄一起當差嗎?”、

顏北猝不及防被喊停,以為自己練功出了錯,正楞楞等著挨訓,卻聽到窩在躺椅裏的人冷不丁問出這麽一句,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。

顏北答:“那是!我們殿下與游玄神君可是神族的金童玉女,搭檔起來所向披靡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小子就會往他痛點上戳,謝輕舟哂笑一聲,雙手張開,後背往椅子上重重一倒,說:“知道了。你休息半刻後,再去加練幾套金剛拳。”

顏北狠狠白謝輕舟一眼,徑自從他身邊走過,頭上的發帶隨風飄起,他不得不懷疑他是在公報私仇。

他輕巧翻窗鉆進偏殿。

“顏北你給我回來。”謝輕舟拖長語調,叫住他。

“公子不是說休息半刻?”顏北的聲音從裏間傳來,透著一股子不服氣。

“臭小子。”謝輕舟低低笑著沒再追問,這個小徒弟,小脾氣挺多,真的難馴。

“輕舟公子?”低沈沙啞的聲音驀地出現,響在謝輕舟耳邊。

謝輕舟扭頭張望,湖面無波,四下無人,沒有見到人影。

“是我。”幾片葉子從身旁老樹上飄落,它抖了抖枝椏,帶起簌簌聲響。

謝輕舟有些意外,在雲水閣混了這麽些時日,這是老樹第一次主動開口跟他說話,他匆忙起身,對它彎腰深深鞠了一躬。

“孩子,別害怕。同長公主一樣,叫我樹爺爺就好。”老樹接著說,“顏北那個小娃娃不懂事,我將你師徒二人這些天的功課都看在眼裏,你是位好師父。”

“我既答應過嘉榮幫他,就絕不會食言。”謝輕舟被嘉榮的長輩誇得有點害羞,莫名忸怩。

“你與長公主,應是在塵世修行時相遇相識的吧?”老樹轉了個話題。

謝輕舟來不及回答,便見那粗壯的樹幹輕輕搖晃起弧度,老樹“唔”了一聲,感慨道:“我還記得長公主當日臨行前坐在樹下那忐忑不安的模樣,如今竟然已經相隔數月了。”

“樹爺爺。”謝輕舟想到什麽,大膽問道,“你可知嘉榮百年前曾遭遇過什麽?”

“哦?”老樹咽住一口氣,有些驚訝。

它輕輕擺了擺樹枝,將謝輕舟環繞著抱上枝頭,低語道:“你為何想問這個?”

謝輕舟答:“有些好奇罷了。近些天,我觀察嘉榮雖在天極之境中受盡尊重,但左右覺得那些仙侍們害怕她,對她與對嘉禾完全不一樣。”

“但奇怪的是。”謝輕舟話鋒一轉,“我私下與她相處時總覺得,她挺活潑可愛。”

“就好像,表面那樣的冷冰冰都是裝出來的。”謝輕舟壓低了聲音,擺出分享秘密一般的姿態與老樹套近乎。

“哈哈哈。”老樹放聲大笑,帶動著坐在枝頭的謝輕舟身子一晃一晃,“公子好眼力。長公主小時候可比現在的嘉禾小殿下還要皮得多。可惜百年前遭遇天地浩劫,自從神將將她從凡間帶回來後,性子就翻了個天。”

老樹嘆息著講故事:“公主剛回來的那幾日,夜夜做噩夢驚醒,夜深時她總背著宮裏人偷偷跑到我這樹下哭,嚷嚷著要找哥哥。後來,眼見著人一天天消瘦,天帝與天後實在拿她沒辦法,只好擅自作主消除了她的那場人間記憶。”

謝輕舟有些離神,目光渙散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發呆,找......哥哥?

“雖然記憶被抹去,但公主還是像換了個人似的,從此將自己的小性子都藏了起來。”老樹長長嘆息,“這些年,也就老身偶爾有機會聽聽她的心裏話。”

原來,當年她不是因為生病才忘了所有,而是記憶被抹盡,謝輕舟心頭湧上難言的情緒,呆坐在枝頭怔怔地出神。

“你是她帶回雲水閣的第一位客人。”老樹笑了笑,葉子拂過謝輕舟的發絲,“公主把你當朋友,希望你好好待她。”

它的語氣十分誠懇,謝輕舟沈默片刻,用心回答:“我會的。”

老樹明朗的笑聲再次響起,“說起來,再過幾日便是長公主的生辰,屆時她應該已經回到天極之境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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